雖然並沒有親眼目睹事件經過,但牡丹下意識地認為,劉暢是主,不會主動挑起事由,此番衝突應該是由李荇挑起的,挑釁的目的是把醜聞擴大,從而引起何家的不滿。此刻對她來說,最好的辦法就是躲開,不要管,不要問。
可這到底是劉家,牡丹生怕李荇吃虧,便拜託白夫人:「我表哥這個人沒什麼壞心眼,就是生性比較衝動,還請夫人和世子爺幫著勸導勸導,莫要因此成仇才好。」
白夫人正色道:「知道了,我這就讓外子去調停。」言罷果真領著人急匆匆地去了。
牡丹回到院里已是申初,才一進門林媽媽就追問她到底遇到了什麼事。牡丹心想她總會知道的,便很隱晦地道:「當時郡主和公子爺都在裡面。」
林媽媽的臉色一變,隨即將牙齒咬得格格作響,在屋裡來迴轉了幾圈,想安慰牡丹幾句,覺得無從說起,想說幾句泄憤的話,又隔牆有耳不敢多言。只得愁眉苦臉地看著牡丹,替她擔憂不已。
牡丹提心弔膽地坐了約有半個時辰,雨荷方來回話:「少夫人,已經好了,表公子回家去了。外間又擺上了酒席歌舞,公子爺仍然主持宴席。」
原來劉暢正與人賭得歡,李荇斜刺里殺出去,不由分說,殺氣騰騰地要與他賭,劉暢怎可能直接認輸?自然應戰,然後他輸了,而且輸的很慘。不知怎地,二人言語上起了衝突,便動起手來,有人說先動手的是李荇,又有人說,其實是劉暢。這都無關緊要,總之二人是打成了一團,劉暢的兩隻眼睛烏了,李荇的鼻子流血了。從始至終,清華郡主都沒有再出現。
難為他成了烏眼雞還能繼續主持宴會,真是強悍。牡丹鬆了口氣,正要鬆了頭髮躺一躺,一個婆子快步進來道:「少夫人,夫人有請。」
牡丹無奈,只得重新洗了臉,抿了頭髮,前往戚夫人的院子里去。
碧梧抱著琪兒坐在廊下,拿著一隻線球逗一隻波斯貓玩,看到牡丹進去,譏諷地一笑,起身迎著牡丹行了個標準的福禮:「少夫人,今日宴席散得可真早呢,不知宴席可精彩?」
牡丹也笑:「沒散,精彩的很,有舞馬錶演,還有清華郡主帶了個胡旋兒去,跳胡旋舞跳得極精彩,都是得到滿堂喝彩的。可惜你沒去。」
打腫臉充胖子罷了。碧梧撇撇嘴:「清華郡主很漂亮吧?」
牡丹笑道:「當然漂亮,不愧是出身皇室,通身的氣派就沒幾人能極得上。」
碧梧疑惑得很,以往牡丹見一次清華郡主就要哭一次,這次怎麼這般興高采烈的?想來是裝的,為了討好公子爺便假裝大方罷了,她也會的。便譏笑道:「那是自然,她是有名的美人兒,身份又高貴,為人又氣派大方,見過的場面也多,不是尋常人能比得上的。」
「嗯,嗯,正是如此。」牡丹心說,到時候清華郡主做了你的主母,你就會更加體會到她的美麗高貴,氣派大方了。
碧梧還要糾纏,念奴兒打起帘子探出頭來,朝牡丹甜甜一笑:「少夫人,夫人請您進去。」
牡丹才一進了屋,碧梧立刻將線團往簾前一扔,引著琪兒和貓過去,她自己順理成章地蹲在簾前豎耳偷聽。
戚夫人才見牡丹進了屋子,就將手裡的茶碗重重一放。
牡丹早知道來了不會有好結果,傷人的到底是李荇,自己無論如何都會被遷怒;更何況,依著戚夫人的性格,為了防止何家來討說法,必然要先狠狠威嚇自己一番,把錯都推到自己身上,然後再假裝寬宏大度,哄哄騙騙的。便泰然自若地給戚夫人行禮:「母親萬福。」
戚夫人好一歇才淡淡地道:「你起來吧。」又叫朱嬤嬤:「你給少夫人搬個凳子過來。」
牡丹眼角掃過朱嬤嬤,只見她兩眼閃閃發亮,心知這事兒與她必然脫不了干係,也不知又在戚夫人面前添油加醋地說了自己些什麼壞話。便側身在月牙凳上坐下,道:「不知母親召媳婦來有何事?」
戚夫人狠狠瞪了牡丹一眼,突然高聲道:「念嬌兒你去看看!誰在外面吵吵嚷嚷的,不成體統!」
碧梧唬了一跳,不等念嬌兒出去趕人,先就結結巴巴地道:「是小貓……」然後抱著琪兒一溜煙地躲遠了。
收拾了不老實的碧梧,戚夫人方厲聲道:「媳婦!子舒他糊塗,你這個做妻子就要提醒他,替他周圓才是!你倒好,不但不幫著他,還帶了外人去看他的笑話!攛掇著自家的表哥當眾挑釁,把他打成那個樣子!他沒臉你就有臉了?你待要如何?出了事情不在他身邊,倒偷偷地跑回自家的院子里去躲著。白白浪費了我對你的一片心!」
牡丹暗自冷笑,賤字當道,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,賤男賤女怎麼都有理。只這個時候並不是辯解的時候,還得先讓這母老虎發泄完畢才好開口,因此也不答話,就起身垂手站好聽訓。
「夫人息怒,少夫人向來老實厚道,又怎會居意做這樣的事?定然是無心之過。」朱嬤嬤表面上是在勸戚夫人,實際上等於直接給牡丹定了罪,假模假樣地遞了一杯茶給牡丹:「少夫人,您也莫怨夫人生氣發脾氣,她最希望的就是您和公子爺和和美美的,遇到這樣的事,焉能不氣?您趕緊奉杯茶給夫人,認個錯就好了。」
牡丹暗罵一聲變態的老虔婆,接了茶遞到戚夫人面前,靜靜地道:「母親批評得極是,媳婦無能。既不能成為夫君的賢內助,勸住他不要做糊塗事,也不能在他遇到事情的時候挺身而出,替他擋住災禍。只顧想著自家沒臉,躲到自家的院子里去,所以實在是無能之極。」
戚夫人一愣,凌厲地掃了牡丹一眼,也不接她的茶,冷冷地道:「你的意思,是我說錯你了?!」
牡丹的頭彎得更低,語氣卻鏗鏘有力:「媳婦不敢。今日之事的確是媳婦無能。郡主召喚,不敢不去,世子爺要偷偷跟隨看笑話,也無力阻止,夫君與客人發生爭執,更是沒有膽子上前去勸解,只恐一不小心就被人看了笑話。所以母親說的都是對的。媳婦想改,能力有限,改不了,請母親恕罪。」
戚夫人從未被她這般用軟釘子碰過,氣得深吸一口氣,想說什麼,到底沒說出來,恨恨地捶桌道:「罷了!是我對你期望太高,太強人所難了!我也不指望你能有多大出息,從明天起,你就哪裡都不要去,就安安心心在家調養身子,早點給我生個嫡孫出來!你父母年紀一大把了,你就不能做點省心的事情,自己爭氣點,讓他們安安心?」
牡丹心想,這就要說到正題上去了。
果然戚夫人道:「你們成親這些年,我對你怎樣,你心裡應該有數,我從沒少過你吃,也沒少過你穿,家裡上上下下都尊敬著你。就是子舒心中彆扭,與你合不來,我也只有罵他勸他的,他脾氣再不好,也沒把你怎麼樣,妻是妻,妾是妾。男人誰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?那農戶多收了三五斗,也還想養個妾!更何況這種外頭的,不過圖個新鮮,過些日子也就丟開了。你有生這種閑氣的功夫,還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如何才能留住夫君的心!」
牡丹一言不發,只垂著頭。何家給了劉家這麼多錢,她自己也是有嫁妝的,怎麼吃怎麼穿都不為過,怎麼倒像是劉家白白養著她似的?
戚夫人看得生氣,又拿她無可奈何。
劉承彩從外面進來,見狀嘆道:「罷了,也不全是她的錯。子舒也太不懂事了些!媳婦,你先回去,稍後我會和子舒說,叫他把這些脾氣都改了,以後你二人好好過日子。」
戚夫人哼了一聲,「一個兩個都是不讓人省心的。你今晚早些休息,明日一早就過來等太醫。」
一個唱白臉,一個唱紅臉,就是怕何家來鬧騰。牡丹順從地應了。
念奴兒送她到院門口,突然很小聲地道:「少夫人,您放心,郡主娘娘是無論如何也進不了咱們家門的。」
「嗯?」牡丹待還要問,念奴兒已經快步進了院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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